苏州河的味道在照片里是闻不到的,但摄影与上海却有味可循

    摄影是没有气味的,苏州河的气味是在照片里面闻不到的,照片不是气息的载体,但是照片有自己的体系。

    在中国,可能就是上海还保有相对完整的都市的历史、传统与文化,这当中包括发展到今天所形成的理所当然的都会性。不过,上海的摄影实践并不意味着只是上海的都市摄影,只是居住在上海的摄影家的工作,非常可能不只是有关上海的,也有可能是关于中国的,甚至是世界的。影像上海艺术博览会开幕在即,“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特刊发知名摄影评论家、复旦大学教授顾铮对此的思考与分析。

陆元敏《苏州河》

    在现代化的进程当中,更多国家愿意展示的是“我如何现代化,如何和世界融为一体,希望你们认同我,接受我”,这是我们东方国家的宿命和追求,在现代化的进程当中我们时不时地、不自觉地,有意识地就把自己和西方卷入到一体去,包括上海人也是这种。(我们)经常说上海早就国际化了,骨子里深层的意思都在这里面了。包括上海本身的形象,老是讲到外滩、黄浦江,上海有两条河,被呈现的只是一条,但是现在苏州河干净了,当然其中也有商业的运作,比如像是地产的关系,因为房子下面总不能臭气熏天吧,否则卖不掉了。

    陆元敏就把上海不愿意示人的、还没有房地产利益介入的苏州河拍下来了。臭气冲天的苏州河,但是有一个问题,摄影的局限,摄影是没有气味的,苏州河的臭是在照片里面闻不到的,照片不是气息的载体,但是照片有自己的体系,以前的显影、定影药水味道,今天有了数码打印之后这种味道就没有了。苏州河的臭以它特有的方式呈现出来,但是照片里面没有办法呈现。

王耀东《欲望都市》

    这是王耀东的摄影,也是上海的老法师,他比较喜欢寻找现实生活中的视觉喜剧。当然不能简单地说,这里面包括超现实主义文学吗?超现实主义重要的手法,found object(现成物)里隐藏着人类的许多奇怪思想、行为和最终结果,这种就丢掉了,不要了。一种是碍眼之物、奇形怪状之物等等,另外一种就是现代城市里面各种图像冲撞,图像的生产不断地在竞争状态之中。所以说图像越来越有冲击力和吸引力,但是这种东西构成了高密度的景象,这种照片就在活人和图像的冲突当中寻找。

周明《都市形而下》系列

    然后有上海的摄影家周明,他希望营造出一种超现实的意境,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面对奇形怪状之物有一种积习难改的嗜好,这是苏珊·桑塔格的原话。他一看到就要拍,但是百拍不厌,就是这种积习难改的嗜好,我看到就要拍,不拍心里过不去,既使没有拍出什么意思来,也能完成对“它”的一种关注。这是周明拍的上海有一栋楼完整地倒掉了。据说玻璃窗一扇都没有碎。以色列还特意打电话过来咨询问中国是什么样的技术使房子倒下去没有一片玻璃碎掉的?我们以色列还处在土制火箭的情形之下,我们的玻璃窗经常在土制火箭的一声巨响下爆裂。周明就是专门要去找这种东西,这个就是巨大的found object(拾得物)。这不像我们在马路上拍一点小东西,昨天我还在学校周围拍到一只鞋子,这足够令人想象了,为什么昨天在8级(暴雨)黄色预警的环境下有一只女鞋的鞋底?这也是found object(拾得物),我拍了几张,用闪光灯也拍了几张,完成任务。这就可以引起遐想和联想了。什么情况下一只鞋从脚上掉下来,只掉了一只,另外一只哪里去了呢?有悬念,悬疑,就在这种画面里面经常出现。

朱浩《上海默片》系列

    这个是朱浩拍的虹口的一个游泳池,我们感觉就像飞机的起跑线一样。这是废弃的游泳池,也是一个巨大体量的造型。这是许海峰的一个还没有能够以某种方式完成展示的作品,关于拆迁的问题。他拍的这些坚持不要拆他的房子的人手举国旗的一个系列,这是宪法保护居民的权利。

马良《邮差》系列

    这是马良的作品,也有一些超现实,有一些戏剧性的东西,就像时空错乱当中邮递员失去了地址,找不到方向。这让我想到1968年苏联军队入侵布拉格,捷克人民清醒地知道抵抗是没有出路的,你不能以你的肉身和武装到牙齿的军队抵抗。所以苏联军队入侵捷克之后,捷克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过国家电台,向人民宣传“我们不要抵抗”,“我们没有做过抵抗”,“我们不要做无畏的牺牲生命的举动,我们不承认他的侵略和征服,但是我们不要抵抗”。我觉得他们才叫人道主义,因为他只有1000多万人民。但是后来捷克人民发挥了什么样的抵抗精神呢?尤其是捷克青年,他们把捷克,包括布拉格街道上的路牌全部都换掉了。然后苏联军队抓狂了,变化太大了,然后这些坦克车手看这些路牌又搞混了。(捷克青年)用这种方式表达了他们的愤怒和抗议。马良的作品就表现了在城市发展过程中,邮递员要投信都找不到方向的感觉。

杨福东《第一个知识分子》

    杨福东的《第一个知识分子》是当代摄影的指导性摄影,鲜血淋漓,网络上的板砖一词据说就来自于这幅作品。

施勇《想象:每个中国人都是黄头发?》

    这是施勇的作品,针对部分上海人崇洋的心态。 一部分上海人恨不得自己变成外国人, 眼睛不能变蓝但是头发可以用Photoshop后期修改成黄头发,《made in China》对上海人有深刻的批判和反思。背景还是主要以上海人作为聚焦的,都有金发。

鸟头画册《新村》内页

    这是“新村”,这是80后关于城市的记忆,关于80后为什么这么快地和城市记忆发生了对话,关于记忆的危机等等。这是鸟头一个展览的画面,他们的作品经常是以这种密集的方式展示。有很多人经常会纠缠我,这个照片好在哪里?也许有的时候每个人的美感和精神承受力不一样,美学神经再健壮一点的人可以仔细地看,也许有的时候不能以单张作品来看,而在一群作品当中,可以发现不同的东西。

   (本文标题为编者所加,作者系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复旦大学视觉文化研究中心副主任。本文收录于上海文化出版社新出版的《摄影的多元化空间》,该书为“瑞象视点·系列活动文集”之一。澎湃新闻经授权发表。)

 

来源:中国摄影在线